第三章：月亮的秘密

“曾有个女孩问过我，月亮的另一面也是一样圆吗？还是牠的另一面是不圆满的呢？ ”
中学毕业后，除了老张的生物拿了个A外，我几乎全科杠龟，马来文才刚好过关。我妈对我说，去读英迪学院吧，读了后再做打算。我选读了生物系，因为老张，我对生物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。所以选科时我大概只考虑了一点五秒。
我和两个不同系的男女生在一间有天台的公寓租了一个单位。公寓的名字我忘了，毕竟我对学院的记忆不深，除了一个特别的女孩，她叫晓月。
在搬进去的第一个星期的周末凌晨，在赶完了被变态讲师ban了三次的实验报告后，我松了一口气跑到天台上想看星星。当我登上天台时，已有一个长发女孩在那里了。
由于恐怖片看得实在太多，我下意识转身想往出口走。谁知那个女生突然转回头，用一种似曾相识的声音对我说：“宇杭，你喜欢看月亮吗？”原来她是我的屋友晓月。因为搬进来后和她交谈不超过三句，也不曾仔细看过她的背影，让我几乎把她错认成天台女厉鬼。
晓月大我一年，读室内设计系，她有秀长的头发，精致的五官，唯一与众多美少女不一样的是她眼眉中散发一种忧郁的气质，宛如是古墓派传人小龙女一般。可惜她讲中文时略带广东音，身高也高到不行，完全不符合弱女子形象，不然琼女士和查先生应该会想找她拍古装。
“我妈妈以前很喜欢看月亮，她每次看得入神，就好像可以看到嫦娥在里面跳舞一样。。。”
“哇？伯母想象力很丰富哦。”
“那是她生前的事了。好久咯。哈，说不定她看到吴刚没穿裤子。。。”
晓月是那种语气可以转得很快的女生。。多亏她的反应快，因为我的反应比windows 95还慢。或者应该说我根本不知道应该怎样反应。
“嗯。。。晓月，不好意思，伯母是。。。。厄。。 歹势, 我问太多了….当我没问过吧。。哈哈”
小李曾经说过，有时假假“哈”两声可能可以缓和一下气氛。可是小李不知道晓月是个特别的女孩。
“哦，不要紧，已经8年了，我妈是自杀死的，她和我爸离婚后就得了忧郁症，后来越来越严重，每天对着月亮喃喃自语，还对我说：月啊，你睇到哞？睇到哞？！最后她是在我家天台对着月亮割腕死的。。
我不知道要给什么反应，因为太突然了，已经超越我在那短短一分钟内可以接受的极限。 而晓月说得就好象切尔西球队又赢了一场英超球赛一样轻松，我实在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回答才适当。
“每当我想起我妈时，就会上天台看月亮，这也是我会租这里的原因。 ”
她说得很自然，好像不是在说她自己的事一样。
但是最佳女主角也有演技的极限， 就在她说完最后一句后的瞬间，她碰的一声崩溃在我肩膀上，然后先斩后奏地问了一声“借你肩膀以下。。”
“我好想她。。我好想我妈。。。”
“月亮的另一面也是一样圆吗？还是牠的另一面是不圆满的呢？ ”
这之后我什么话也没说。晓月借完肩膀后谢谢也没说就跑回房里把门锁起来了。那天晚上我愣愣地在客厅失眠了两个小时，不知是因为对月母的遭遇感到很沉重，还是因为那晚是第一次有女生在我的肩膀上哭，我想两个都有吧，虽然我认为后者的百分比比较大。

下次要借我肩膀提早说一声，我去练壮点。。

之后的几个星期内,我和晓月时常会有意无意的在天台碰面,就像是约好了,又像是碰巧一样.我们聊月亮,我们聊理想,我们聊八卦,我们聊生活. 我们聊爱情观,我们无所不聊.
晓月在住了两个月后去台湾读室内设计，什么联络方式也没留下，只留下一封信，信上写着“刘宇杭收”
#宇杭：
我走了，我听说台湾一所大学读室内设计很不错, 所以想去读读看.
想跟你说,你是一个很好聊的朋友.我记得自从我妈走后,我就很少跟男生聊过这么多话,可能那之后我就变得很凶吧,所以男生都很怕我.
你很特别,你让我可以把什么话都告诉你. 你让我第一次和你聊天就想借你的肩膀来用, 虽然那次没说到什么话.可是你让我好想跟你说心事.如果那一次吓着你了真的不好意思,毕竟我们那时才认识一个星期还不太熟.
这次去台湾一半是因为我暂时不想看到我爸,你也知道,我搬进来这里后,几乎每个星期他就上门来一次, 如果这造成了你和家豪的困扰,对不起,也顺便帮我跟家豪道个歉.
虽然事情已经过了八年半,我还是不能完全原谅我爸,我怪他如果当年可以稍微让个步,不把话说到太绝,我或许现在还可以喝到我妈煲的绿豆汤. 但我知道她跟我妈都很倔强,所以双方都不肯让步,这也不能完全怪他. 每当他上门来求我给彼此一个机会时,我都有一点愧疚. 我不知道此事我应不应该原谅他,所以我暂时逃避去台湾避个三年,冷静一下. 宇杭你知道吗,刚入伙时,我看到你父母亲大老远从沙巴飞来,又帮你打点日常用品啦,又帮你打扫房间啦,我真的很羡慕, 你父母亲都很疼你哦,你要珍惜哦.曾经有个朋友对我说 “人生是阶段式成长：当回顾跳格子玩柿子时，脸上已少了几分稚气；想起中学暗恋的男生时，脸上已多了几分沧桑；回忆起赶论文的日子时，或许脸上已添了几条皱纹，回顾从前的同时，也要珍惜当下”

而另一半,是因为你. 我在夺去你肩膀的第一次那个晚上后,就对你产生了一些微妙的感觉. 我不太肯定那是幻觉,还是感觉.我告诉我自己我不可能哦喜欢你这类的男生.你也对我说过忧郁的女生不适合你, 乐观活泼傻傻的女生比较适合你. 所以我要我自己不要再乱想.我是一个很喜欢乱想的女生,如果把幻觉幻想成感觉的话, 对你很不公平.我想你把我当成一个谈心的朋友吧,你是很理智的男生,你才不会像我一样乱想吧.
好了,老土的说一句,你看到这封信时.我可能是在三万多英尺的高空上看着杂志,也可能在时差一小时的台南乱想着你.

珍重 月#

看完晓月的信后,我先代晓月对家豪说了抱歉后,然后转身回到房间锁好门, 流下了三滴眼泪,左边两滴,右边一滴. 那时我第二次为女生留下男儿泪.而第一次是在小学三年级的恳亲晚会表白失败后流下的不知几行泪.
三年后的情人节前三天,我收到了晓月写给我的第二封信,也是她写给我的最后一封写给我的信.
信中她说到她在去了台湾一年后原谅了她的父亲,原因是他的父亲在他离开大马不久后就辞职去台湾找她.在找了她一年后,终于在台南找到了她.当她开门看见他的父亲时,发现她的父亲虽然还是瘦不下来,可是脸上多了几条火车路,头上也多了几根银丝. 那是她妈死了九年后她第一次开口叫爸 : “老豆,我好挂居你”. 晓月的爸在台湾待了多一年两个月就因患肝癌去世了.晓月在信中提到她很庆幸她原谅了老爸,也享受了一年多的父女天伦乐.他老爸走时没有留下任何遗憾, 只留下了用剩的一万多块钱台币. 而晓月也没有留下任何遗憾,只留下那一年的快乐回忆.

说完她的老爸后,她说她已经弄清楚对我的感觉是幻觉而不是感觉了,因为她找到了她的月亮,就在他老爸去世后的一个月后. 她开玩笑说他的肩膀比较宽,而且懂得在她要借肩膀时顺道把右手放在她的身后,左手帮她擦掉眼泪.

祝福你晓月,和你的月亮.关于你的问题,我只能说月亮圆或不圆, 视乎你怎样看它.现在的你，似乎会觉得月亮每一面都美吧。。

月亮啊月亮,你有够狡猾的.

为什么好人的肝都不好呢?